本文引自上观新闻报道,并被解放日报、澎湃新闻、新民晚报等多家新闻媒体报道。
好的空间设计,会自然地汇集人气。
小到芯片,大到城市,设计内涵无处不在。在诸多被设计出的产品中,城市空间又有些不同,它关乎一座城市的形象,以及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的幸福指数,具有更强的系统性。
上海如何以设计营造活力城市空间?在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院长、前澳洲新南威尔士大学人居环境学部副院长阮昕看来,在战略高度、设计理论和技术实施方面,城市设计都需通过“密度”设计的艺术,打造让市民更安心、感觉更公平和宜居的公共空间。
Q:解放日报:近年来,上海持续增加城市公共空间供给,对公共空间的理解也在不断深化。打造有活力的公共空间,设计如何发挥有效作用?
阮昕:设计是必要的,但切不可过度“设计”!一方面,我们希望城市空间按照一定的思路去呈现,从这个角度说,设计非常重要。
另一方面,活力空间需要人气,但人气是无法被设计出来的。一条有活力的街道,一个有活力的广场,它一定是被人们喜爱的,可以汇聚“人心”,这是一个艺术境界。我们不能简单认为,活力空间就是网红打卡点。仅仅是为了“好看”的空间设计,不具备“活力”的前置条件。
建筑同行有一个共识:人们不愿去活动、不会去聚集的公共空间,无论多么精心设计,都会被认为是失败的。当我们做城市空间设计时,不能局限在视觉这个维度,而是要体现综合的感官和文化意识,考虑人与空间的关系。比如,当人们看到沧浪亭的一座假山时,会联想到它背后的历史文化,这需要设计者和使用者共同的素养。
要做好的设计,人才培育很关键。通识教育是培养设计人才的关键,因为设计不仅是技术问题、专业问题,它最终是服务于“人心”,是关于“人”的教育,所谓“科艺结合”“科艺双兴”。此外,我们还应该建立多学科、多学派的专家咨询委员会,以更包容、更多元的维度去品评设计作品。
Q:解放日报:上海近年来在打造活力公共空间上有哪些成功探索?
阮昕:上海打造“一江一河”,把滨水岸线归还于民,这是很了不起的中国成就。要知道,在很多发达国家要实现这一点都很难,“一江一河”为我们提供了优秀的中国经验。
小尺度的公共空间营造也很重要。衡量一座城市是否拥挤,除了人口、建筑密度和容积率,还有一项指标是“感知密度”。上海的中心城区人口密度没有超过明清时期的北京城,但“感知密度”很高,人们感到拥挤,就需要通过“针灸式设计”进行舒缓。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做了一些探索。如庄慎教授设计的永嘉路口袋广场,让人们在高密度的市中心可以遛狗、休憩、聊天,在廊道上可以看到城市天空。
永嘉路口袋广场 摄影 | 吴清山
针灸式设计同样适用于新城和郊区。比如,上海交大和闵行区合作,我主持设计,试点改造并开放西北角围墙。这里被命名为“北鲲园”,实际上是把围墙变成了开放式绿地公园——墙内有露天剧场,人们可以缓步拾级而上观景;墙外有镂空栅栏、景窗和可供漫步、停留和交流的空间。
北鲲园 摄影 | 罗慧超
我认为上海打造活力公共空间仍有需要提升的部分。比如“一江一河”,能不能减少硬质铺装、增加遮阴空间,让人们在夏天的烈日、冬天的寒风下也能舒适漫步?作为太湖流域的重要分支水系,“一江一河”与整个水乡水网过去承担着灌溉农田、塑造水乡格局的重要作用,未来还可以被赋予更高的战略能级,承担起上海落实生态文明、深化生态修复、传承江南文化脉络的重任。在战略高度、设计理论和技术实施方面,城市设计都需进一步探索,从而打造更加舒适的城市密度,让市民感到更宜居。在市中心用针灸式设计降低感知密度;在新城进行郊区城市化,这不是一味地盖房子、铺路,也不是简单的低密度规划。而是通过绿化的园林化,让人漫步其中也能感受野趣和生气,才不会感到空旷和荒芜。
Q:解放日报:您认为上海在打造活力空间方面,有没有可对标和学习的全球城市,哪些经验值得借鉴?
阮昕:借鉴和原创,是一个硬币的两面,缺一不可。中国需要原创设计,第一步是向传统文化取经。以人为本的设计不应当是俯瞰的视角,而是平视的视角。这意味着,我们不能过于追求地标和宏伟建筑,而是塑造有人气的城市空间。比如明清时期的老北京城,人走在地面上,穿行于胡同间,偶然会看到一座钟楼、一个白塔,这些都是不同时期的、精彩的文化片段。再比如上海的衡复风貌区,就达到高密度和宜居性的平衡。这里有洋房、高层公寓、新式里弄,不同类型建筑在此组合,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群在此交融,并穿插各种公共配套设施,形成了出15分钟生活圈。
西方也有很多经典案例值得借鉴。比如威尼斯传统的口袋广场网络,巴塞罗那在保留文脉的基础上进行的城市更新,通过“都市针灸”战略,以催化式的小尺度场景营造介入更新实践,对城市发展产生了巨大的提升带动作用,可以称之为城市微更新的典范。
阮昕
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院长、光启讲席教授